窗前景
初迁此地,独居一隅,透过隔出来的小厨房,过的是最简单的“六一居士”生活,只不过居室里没有绿植。
厨房里一扇窗户让视野广阔。餐桌即是书桌,每日坐在这里看书,眼睛可自由自在地瞭望窗外。天边的朝暾,绿野平畴,农家小院,石板古桥,以及河面上的钓丝,真有世外桃源的惬意和从容,不像喧闹的都市拥挤而匆忙。
清晨,一溜长长的荷塘花,静悄悄挺立。花还未开,粉已初上,隔着窗,闻不到花香,却伴着入梦,夜间从荷塘中传来蛙声,伴着交响乐般入眠。
太阳露出脸蛋,又躲起来了;再次冲破云雾,放射光芒,晚稻秧田慢慢出现了火热的影子。渐渐地,影子挪移到堤岸,直至河面上,炙热地拥抱着眼,斜着避开点,免得灼伤了双眼,炎热的一天开始了!
午后,阳光移至别处,再开窗探,一切活动在焦烤中安静下来。只有两三只白鹭落在绿油油的田里、河间,悠闲觅食。轰隆的轮船从河里经过,白鹭停下觅食的动作,抬起头,微歪着,倾听,并没有惊慌逃走。待水面平静,它们开始了互相追逐,飞到岸边的水草上,又点水嬉戏。经过窗外,一只白鹭忽然从河面上穿桥飞过,轻捷无比,以精彩的飞行技巧,吸引伙伴的视线。
远处的石板桥上已经没有了栏杆,光秃的石板桥面静静待在时光岁月中。桥头有簇茂密的灌木丛,遮盖了整个桥头,枝桠低拂水面,令石桥增添了点生气。夕阳斜照,下班的工友在桥上或堤岸上放下钓丝,然后躲在灌木丛纳凉。桥上来了两个孩子。男孩光着上身,头顶着一张从荷塘里摘取的荷叶,凝视着钓丝。女孩把一张荷叶铺桥面上,躺在上面,另一张荷叶盖在脸上,一派悠然自得。晚霞投射到水中,给桥墩镶上了金边,似霓虹柱子,桥墩倒映水中,波光闪动,相映成趣。
对岸的小平房,用矮墙及水渠围绕着,成了一座小院。院中种满各种作物,养了各种家禽,两只看门狗,搭着鸡窝、狗窝。鸭子跑到院中的小水池里嬉戏。小鸡啄着植物、虫子,狗警觉地巡视四周。丝瓜架子、毛豆圃、番薯园,收下的稻杆堆在院子的一角,好一片田园风景呀!
这就是河岸的一天。望桥冥想,江南独有的坚硬石桥,经历风雨几百上千年的侵蚀,透着沧桑刻骨之美。想那一弯冷月悬空,河水苍茫倒映其上,桥下小河里映着桥的倒影,美得令人心醉。
这就是我的窗外的一隅,有我的清欢岁月。
一缕荷香入夏来
对于荷花,我一直怀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夏荷的清丽、秋荷的孤傲、冬荷的苍凉都曾被我的镜头收入,化作恒久的美丽。
赏荷的最佳季节是盛夏,面对夏日荷花的别样美艳,总会有点点滴滴的记忆碎片在脑际浮浮沉沉。那一个夏季,那一池翠荷,荷花池畔那一份已经沉寂的欢欣。时光匆匆,花谢花开,虽然荷香依旧,往事却早已昏黄成梦。
就像菊花和丹桂最能够代表秋意,腊梅最能够代表冬韵,荷花也最能够表达夏日的韵味。一池清水,池边杨柳低垂,知了鸣叫,池内翠荷错落,蝶飞蜂舞。那些荷花,或粉、或红、或纯白如雪,或花开婀娜绚丽,或含苞羞涩待放。空气中荷香暗动,水面上落红漂浮。
喜欢夏日清晨的荷塘,有几分虚渺,水面薄雾轻淡,池中翠绿沉迷,远看,仿佛面前展开一幅水墨写意长卷,浓淡相宜。近观,硕大的荷叶布满绵白的绒毛,其间点缀露珠,晨曦下珍珠一般晶莹圆润。那些花朵、花瓣也仿佛刚从水里打捞上来,清新湿润。蜜蜂、蝴蝶、蜻蜓也寻寻觅觅,陶醉在花的美艳与芬芳之中。
更喜欢在月色下的独自漫步到荷塘。此时,浅银色的月光下,水面泛着幽暗的光泽,那些拥挤的荷花分不出色泽,朦胧中显得宁静而又神秘。随着夜的逐步深入,荷塘里响起蛙鸣,起先是断断续续的几声,后来便连成绵密的一片,如果仔细辨听,似乎还能听出声部的区分。
在这样月明星稀的夜晚,微风轻拂中,暑气渐消,心境渐静,在荷塘边随意找一个石凳,坐下,或者仰头观看月亮,或者静静地看荷叶轻轻摇曳,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情。那些久违了的纯粹时光,也变得亲切起来。
那一缕荷香,那一份悠长的夏韵……
留得盛夏听蛙鸣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稻花飘香,蛙声一片,阵阵的蛙声里传递着丰收的喜讯。在恍惚中,记忆里又浮现出一片小小的池塘,以及那池塘里此起彼伏的蛙声,是小镇的夏夜里那天真烂漫的蛙鸣,初是浅浅低低的几声,孤独而悠远,渐渐地愈来愈临近我的窗,仿佛就在那一簇柳下。
儿时的我,居住在家乡老屋。低矮的平房,红砖黑瓦,以及茅檐上的青青绿草都温柔可亲。虽是老屋,但我并不觉得它老。它的对面是一个很大的鱼塘,鱼塘周围满眼是菜地。从每年的暮春到仲秋,每当夜幕降临,蛙声就会如约而至,把整个小村庄包围起来,或蹦跳于菜地间,或游弋于池塘,或穿梭于田野。那一声声毫无章法的蛙叫声,伴随着田野乡间的晚风,慢慢扩散。蛙声一天天热烈起来,到了盛夏的时节,蛙鸣声也拼尽全力,到达极致。尤其到了深夜,青蛙们总是鼓足了所有的力气,好像是怕自己的叫声逊于别的蛙。这里一片,那里一片,此起彼伏一阵响过一阵,最后合成了气势磅礴的大合唱,俨然是一场无人指挥的大合唱。
炎炎的夏天,吃过晚饭,一家人就会搬出竹躺椅在屋门口纳凉。而我和妹妹躺在凉席上,仰起头数漫天的点点星光,家门口不远处是一片稻田,清脆悦耳的蛙声从稻田里传来,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而奶奶则摇着古老的扇子,为我们驱赶蚊子,给我们讲故事。奶奶总会把爸爸童年时的顽皮捣蛋不厌其烦地讲给我们听。蛙声和奶奶的说话声重叠着越来越小,有时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见奶奶的扇子越扇越慢,最后终于从手中掉下去,奶奶头一歪也在躺椅上睡着了。
年龄稍长大些时,我喜欢在细雨蒙蒙的夜晚凝神静听蛙声。这时候的蛙声不在聒噪,温柔了许多,像是在演奏一支优美的田园浪漫交响曲,舒缓而悠扬,轻轻漫过心田,芬芳着我的梦。有时候我也会和几个小伙伴躲过大人们的眼睛,偷偷地到对面池塘边去,想近距离地感受一下蛙声。有时候青蛙就在眼皮底下,便三步两步想上前一探究竟,但青蛙们像是接到统一的指令,突然都停下来,大约这就是“戛然而止”了吧?可当我走远了,它们又跑出来在我身边叫起来,可是回头看什么也没有。于是,我蹲下来屏息静听,青蛙们又都跑出来对我开唱,第一次离蛙声那么近,觉得是那么动听,那么可爱。
直到远处传来奶奶唤我吃饭的声音,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如今,蛙声与我渐行渐远,我无数次在梦里聆听故乡的蛙叫声,我知道那一定是故乡在呼唤我,是亲人的企盼。此时,窗外一片静谧,我又深情地梦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