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6 期 / 第4版:4
儿时年味之打尜(二)
□  常志芳

      队员挑好后,双方便在空地上用“尜板”划一个圆圈,名曰“城”。划好了城,各队就开始安排各人职责,这时候,再由双方队长来一次“剁尜”,决定开场的谁先谁后。“剁尜”是由双方队长从城里将尜只剁一下,不像打尜时跟着拍第二次,看谁剁得远谁先开场。别小看这个开场前的剁尜,它不仅仅起到了决定开场先后的作用,同时还包含了试尜或者说预热的意义。经过亲手尝试后,各自队长就把尜的轻重好赖习性通报给了自家队员。一切安排就绪,防守一方的队员便迅速各就各位,严阵以待。

      有人在“城”边“看城”——“看城”就是防守的一方在“城”边监督看守,防止打尜一方作弊;有人在远处“截尜”,“截尜”即在对方打出的尜可能掉落的地方,把它凭空截住或者说接住,这名队员的成绩就作废无效,人也下场。接尜的队员尽量挑选个大的,腿长的,蹦跳灵巧的。有的找来一件单衣,有的干脆薅下头上的新帽子,实在没啥时就捧着两只手掌,紧盯着尜来的方向,左蹦右跳,像足球守门员一样,常常上演飞身扑尜的好戏。如果没接住那就由接尜者从尜落地处往城里扔。这就考验扔尜者的准头啦。扔进城了,就换下一个队员接着打。如果扔不进去,那就得给打尜者第二次打尜机会。这一次就是所谓的“打尺梢”。也即打尜者可以将掉在城外的尜就地打出。这时候,如果尜被对方截了,那么,对不起,前期打出的总尺梢成绩就会全部清零,一切从头再来。如果没截住,那好就得把城与尜落地处的距离算做尺梢成绩。当然,这个成绩也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按照约定,这里又是一道关口:押宝式计算。即先由打尜方估摸出这个距离,说个尺寸数字。如果守方认可,才算成绩。如果守方说没那么多,双方争论不休,无他,只有实地测量。如果实际距离大于估摸数字,那就按估摸数字记下;如果实际距离小于估摸数字,这又是一个名词叫“涨死”,不计成绩。这一名队员就算淘汰,下一位上场。这时候守方队员禁不住就是一阵手舞足蹈幸灾乐祸。有时候扔过来的尜恰好压了城的线,俗称“捎壕”,也即捎带了城壕。那就得奖励打尜者一次机会,但打尜者必须蹲成蹲茅坑的架势,名曰“骑茅梁”,顾名思义,就是把尜板从胯下伸到腿前面去打尜。守方如果截不住,那就得从尜落地的地方,用打尜用的“尜板”一下一下地去丈量尺寸距离。一尜板为一尺,次次累计,直到一方打够原先或十丈或八丈的约定尺寸,先打够的一方为赢家。这时候,输家就得按照开场时约定的去做。摸某棵长在拐弯抹角旮里旮旯的大槐树;或者摸穿街跨巷才能找得见的坐落在一座土屋背后的一盘废碾盘。即时,由赢家给输家的每个人眼睛上蒙一块厚厚的毛巾,或者一件厚厚的衣裳,活像防止牲口拽磨时偷吃米面一样蒙了眼,蒙得严严实实,两眼一抹黑,令摸树者晕晕乎乎的,辨不清东西南北。赢家一人跟着监督一个还不放心,又仔细转圈检查一番,看看没有露出缝隙,这才一声令下:开始!

      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一人跟着一个摸树者,一来是为了游戏中的监督规则;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是为了照顾摸树者的实际安全。尽管看似有好多恶作剧,但天天在一起厮混的纯洁无瑕的小伙伴们从心底还是互相牵挂互相关心互相顾及安全的。

       摸树者从“城”里出发,长长地伸了两只手臂,像水里游泳一样四面胡乱划拉着,生怕一不小心碰在墙上或者树上;两只脚用脚尖一替一下“噔噔噔”地点着地试探着,交替着一点一点向前挪,唯恐步子大了,一下掉进坑洼或者被石头砖头绊倒。有的人手里拿一根棍子,也在“噔噔噔”敲着地面,活像一副讨饭的架势,逗得边上的人“哗哗哗”笑弯了腰。这当儿,不乏有好事者不嫌事大,竟蹑手蹑脚走到摸树者前方,悄悄地拦一根树枝或者摆几块小砖头瓦砾。摸树者或是绊倒了,或是碰了一下,便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再不敢抬步,而边上看热闹的则笑得前仰后合,直喊肚子疼。

      有时候,摸树者走在半路,突然蒙眼的毛巾掉了下来,或者被赢家发现开了一条缝,赢家就会立马叫停,并呵斥摸树者返回“城”里重新开始。摸树者便仰起脖子竭力辩驳。双方经过一番粗喉大嗓的激烈争论,最终不是返回城重新开始,就是折中调和,在毛巾掉落的地方重新蒙好眼睛,任由赢家把蒙了眼的摸树者,从背后拦腰抱起来狠狠地抡几圈,使其迷失东南西北,失去蒙眼前的参照依据。本该向北去的摸树者便一个劲往南摸去,离目标越来越远。赢家便故意起哄:“哎呦——快了,快了,眼看就要摸住了,这可咋办?”要不就明明平地喊有坑,明明有坑说走对了,竭尽真真假假迷魂阵。其他人却一个劲“哗哗哗”笑个不停。

      有时候,输家不愿摸树。那好,就“打二股筋”。哈哈,打二股筋的滋味也不好受哩!输家乖乖地撸起袖子露出手腕边上暴露的老高的两道青筋,任由赢家用蘸了唾沫的食指和中指合力在上面抽打。有的赢家仁慈一点,便只是点到为止;而遇上手重的赢家则不然,几个二股筋下来,那一片嫩皮已红汪汪了,可能要痒痒好几天哩!但顾不得痛痒,只是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一场游戏尚未结束,吃饭时间早已到了,四周便传来了几家父母呼唤吃饭的呵斥声。灰头土脸的小伙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边打闹,一边哄笑,把截尜弄得变了色的新帽子拍拍,接着再各自朝自己的身上胡乱拍打几下,准备离开,但还是依依不舍不愿散场。临了,各奔东西时,还不忘扭回头大声约定:吃了饭快点来啊!

      现在一回想起来,就像又回到了那个年代,心潮激荡,兴奋不已。真的好怀念,怀念那种简单的快乐,快乐的简单,怀念那份纯真无邪的童趣,怀念那种输赢只在取乐间,怀念那份不掺任何杂质的无穷乐趣。

      然而,尽管如今物质丰裕,孩子们玩一件腻一件的玩具及其游戏形形色色应有尽有,但却再也没见过儿时曾让人欢乐无限的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