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0 期 / 第4版:4
万古苍天开圣眼(下)
——长篇纪实文学《春晖》序
□  申修福

      值得称道的是,从全书结构布局来看,后半部分除写父亲和母亲的几篇外,其余基本上是写作者自己从政之后的工作经历。一般认为机关生活比较枯燥,要写出味道来存在一定难度,但作者很有才,不光有从政办事之才,还富有认识生活之才,把握生活之才,描述和表现生活之才。通过畜牧局、多办、电大、农工部、石哲镇、县委办、宣传部、长治县委、市纪委等单位工作和学习经历的记述,把几十年的日常生活写得像章回体小说一样,好看耐读。这主要得益于生活的故事化。作者不是流水账式记录生活,也不是干巴巴、直筒筒述说生活,而是将天天置身其中的似乎单调乏味的生活,运用准确、生动、精炼的语言,写成天有气象、地有风景、事有因果情由、人有理性思考、充满智慧和感情色彩的长长短短故事。这些故事既相对独立而又紧密联系,就像一棵大树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繁茂枝叶一样,枝叶间不时还有鸟鸣可闻。(这叫“有声有色”)更令我叹服的是,世钟在写这些故事时,非常娴熟而又自如地活用了夹叙夹议、夹注夹情的写法,也就是常常在叙述中夹杂景物描写或某种必要说明,在描写和说明中抒发情感或倾吐心声,表达自己独有的体会、感悟或见解。将叙事、写景、抒情、议论、说明有机结合,使故事中的人、事、景、物、情、理等水乳交融,浑然一体,充分揭示生活的意义,着力张扬真、善、美,从而产生一种阅读快感和过目难忘的效果。显然,这种文字功夫跟他刻苦读书和长期坚持记日记分不开,也应该是“逆境成才”的一个特例。

      本书第三个特点:人物的思想性。

      我大致数了一下,本书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出现了300多个,其中有形迹、有故事的人物50多个,重点人物近30个,真像是由李家、田家、高家三大名门望族几代人演义的长子《红楼梦》。他们一个个既有形象性,又有思想性,有血有肉,各具特色。尤其是以父亲、母亲和“我”为代表的主要人物,感情丰富,思想深沉,其行为和品质活灵活现,跃然纸上。他们给读者留下的不仅仅是鲜明而深刻的印象,还有无限的感慨与思考。

  如《在逆境中生存》的父亲;“父亲尽管在折磨中煎熬,无论内心有多么凄苦,却表现出超人的淡定,痛而不言,惊而不乱。无论一次次的“运动”多么惊险,父亲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依然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他坚信,天下自有公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天无绝人之路。”看,父亲的思想和意志何其挺拔而坚定。

  又如《耗尽心血的父亲》:“十几年的屈辱,十几年的悲伤,父亲和着泪水写下的文字,诉说着家庭和每一个人的遭遇。而这一切都源于九连环大院这个封建家族的历史背景,源于自己为了革命而参加地下工作的经历。父亲担忧的不仅是自己现在凄凉的境遇,而是子子孙孙将遭受不公正待遇的悲惨命运。如果不把自己的问题搞清楚,将“累与万世”,愧对后人。父亲像一匹久经沙场而身心疲惫的战马,满腔悲愤,仰天嘶鸣!”从这段记叙中可以感受到父亲的胸怀和思想境界更非一般常人可比。

  父亲胸怀高尚,令人可亲可敬。跟着受苦受难的母亲更高大、更可爱。因为母亲是维系这个家庭的关键人物,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是父亲和子女的“保护神”。正如书中所说:“艰难的岁月里,如果没有母亲的坚持和无私的大爱,我们的家庭或许早已分崩离析,隐入云烟。”

      让我们来看看如下几段记述:

  (1) “年幼的我,在世人异样的眼光中感到巨大的压力,饥寒交迫,身心疲惫,前途无望。一段时间,经常藏到阁楼暗自悲伤,独自哭泣。母亲发现我情绪低落,对我特别关照,嘘寒问暖,讲了许多励志的故事来激励我。阶级斗争的凄风苦雨中,母亲不离不弃厮守着父亲和家人,她像一座巍然屹立的高山,为我们遮风挡雨,用宽广的胸怀温暖父亲,用儿女的柔肠照顾爷爷,用慈母情怀呵护儿女。”

  (2) “从一位受学生和家长尊敬的老师,成为一位戴着“四不清”帽子的农民;从一位和善淑雅的大家闺秀,成为一个受人鄙视的“地主老婆”;从三尺讲台到田间地头,母亲在众人不明真相的怀疑中,硬着头皮完成了她肝肠寸断的角色转换。”

  (3) “高压政治风云,繁重体力劳动,没有压垮母亲。从未干过繁重农活的母亲,开始适应农民生活,与生产队的妇女一道投入到农业生产中。”

  (4) “由于父亲身体欠佳,母亲还承担了推碾磨面、缝补洗涮等所有家务。……母亲怕我们干地里活劳累,经常悄悄地到井台把水挑回来。母亲像冬日的暖阳,让家庭充满温暖。”

  读着这些文字,一位朴实而坚强、普通而高大的母亲形象矗立在我们面前,令人敬爱有加,感慨万千。

  她,曾经是从名门走出来的大家闺秀、知识女性,为什么在丈夫遭受厄运之后,仍然无怨无悔,不离不弃?仍然坚定不移地厮守落难丈夫及其家人?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对此,我曾久久思索。今日看了《春晖》,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支撑她的有三种力量,好像三根大柱,使她昂然挺拔,笑傲风云。

  一是爱情的力量。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无穷的。爱情使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爱情使祝英台悲痛欲绝、碰碑而死;爱情使杨开慧怒对屠刀、从容就义。同样,母亲田香玲与父亲的爱情可谓坚如磐石,牢不可破。她深深地爱着丈夫,爱丈夫的才华,爱丈夫的人格,爱丈夫的胆识和光荣而危险的革命经历。书中说:“他们夫妻恩爱,相扶相携,夫唱妇随”“……尽管如此,母亲仍然无怨无悔,一如既往地挚爱父亲。”“母亲……心中有光,眼中有爱,唯独没有丝毫的抱怨。”从这些记述中,不难看出母亲对父亲的爱是何等的深沉与执着!

  二是信念的力量。在《耗尽心血的父亲》一节中,我们看到:“极‘左’路线期间,父亲屡遭劫难,受到批判,使他陷入了贫病交加、心力交瘁的悲凉境地,挣扎在生死的边缘。支撑父亲活下去的是他心中坚定的信念。相信上天自有公道,好人必有好报。相信党组织一定会实事求是,顺应民心,拨乱反正,使自己的冤案大白于天下。”这段话说的是父亲,同样也代表了母亲,因为母亲认定“她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丈夫”,也就是说她坚定不移地相信父亲,坚定不移地相信党,相信真理与正义。正因为有如此坚定的信念,背着沉重包袱的父母亲才能够在逆境中相亲相爱,相濡以沫,顽强地生活着,成为压不垮的一对强人。

  三是道德的力量。教育世家的熏陶,传统文化的浸润,使母亲成为一名几乎完美无缺的道德楷模,端庄儒雅,热情大方,孝顺贤惠,仁爱友善,勤劳刻苦,忍让包容,坚韧顽强,豁达大度、平易近人,疼爱他人,乐于助人,中华民族传统美德集于一身。这方面的记述,书中比比可见,足以证明母亲是一位大爱的母亲,一位无私的母亲,一位坚强的母亲,一位伟大的母亲。                                   

  这位坚强而伟大的母亲在自己心爱的丈夫离世之后,(可怜的丈夫终未能等到“平反决定”出来而凄然长逝)留下的她又与儿子一起生活了长达35年之久,一直到96岁高龄时方诀别人寰。

      对于母亲,儿子世钟作了这样的评价:“我不知道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的母亲是这个世界最有修养、最能忍耐、最有爱心、最伟大的人。她老人家活着默默无闻,无私奉献,即使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给别人添一丝麻烦。”又说:“母亲对我六十多年的呵护,让我学会了做人,做事,她不但养育了我的血肉之躯,也赋予了我崇德尚善的灵魂,老实为人的禀赋,豁达大度的心胸,为国为民的情怀……母亲是一部读不完的书。” 

      这部书,就叫《春晖》。     

      此名分明是来自唐代孟郊的《游子吟》一诗“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之句,作者借来其用意颇深,“春晖”既隐喻母恩母爱,又蕴含党恩党爱,既是对母恩母爱的赞颂,更是对党恩党爱的讴歌。“我把党来比母亲”,党的恩情比海深。正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以天大的胸怀和胆略,拨乱反正,纠正错误,才使父母亲的冤案得以平反昭雪,才使自己的生命迎来心花怒放的春天和果香四溢的金秋。回忆着这一切,作者百感交集,心潮澎湃,于是便有了这部情似江河奔腾、瀑布倾泻一般的作品诞生。让我读了一遍还想读,爱不忍释。

  正是:

玩味书名寓意深,

倾情拜读醉灵魂。

名门秀女伤心泪,

望族英男受罪人。

万古苍天开圣眼,

千秋大地颂阳春。

连环一阵钟声响,

满院拥来孝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