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0 期 / 第4版:4
记忆中的西北陈(十五)
□  张庭祥

两位抗日村长

      我的父亲张杰,小名狗娃,1927年出生。七岁开始在本村小学上学,两年后和村里几个小伙伴跟着本家的伯伯张俊杰到长子实验小学学习,张俊杰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在实验小学学习一年后,日本鬼子轰炸县城,学校停学。1940年到房头灵湫庙北香沟中山两级小学学习,念了一冬天,因家里交不起粮,只好辍学。学校与家长商量,等考试时让孩子到学校参加考试,不交粮也行。到了期末考试时,考得了特等成绩,从二班跳到了一班,这在香沟中山两级小学是破格的事。因家里交不起粮,只好在学校一边学习一边帮厨,相当于现在的勤工俭学。后来他的做饭技术也是很好的,是在香沟小学帮厨学到的手艺。

      从学校毕业后,我父亲回到家里务农,当时是十四岁,在村里替他爷爷当闾长(当时村里是由比较正派、守信用的农户轮流当闾长,相当于现在的村民组长),后来村里人看到他虽然年龄小,但很聪敏懂事,能写会算,就让他当了村里的书记员。

      1942年南陈村张贵龙找到他,说现在八路军改革编村制,长子县抗日政府要举办抗日编村村长财粮训练班,于是他就和南陈村张保山、张群则到了横水响水铺参加了训练班。接着参加了农村知识分子训练班,结业后分配到了长子县抗日政府秘书室工作。1943年回到三区任河西行政村任财粮主任,1944年任城阳行政村村长。在担任抗日村长的日子里,动员所在村的群众,加紧生产,克服困难。由于1942年大旱无雨,粮食大幅度歉收,加上敌人的烧杀抢掠,致使老百姓的生活极端困难。动员群众在春耕中做到“不荒一亩地,不闲一个人,不歇一头牛,肥要上的多,地要耕得深,种要种的细,争取多打粮食”,并发动群众以反贪污等斗争形式打垮维持会,使敌人掠夺粮食的计划落空,组织群众开展减租减息运动。为了应对敌人的“扫荡”,组织群众人力物力齐出动,抢耕抢种。在敌人“扫荡”期间,放牧分散,防止暴露,遇有情况及时组织群众转移到山里,进行疏散躲反。还得加强警戒防止汉奸特务的破坏和盗窃。

      在艰苦的岁月里,他有家不能回,日夜奔波在所管辖的村庄里组织群众与敌斗争,他的出色工作得到了三区区委、区政府的高度评价。时任区委书记的署克、李楠、区长杨作桢等领导非常赞赏这个精明能干的年轻村长。区委书记李楠对他说:“现在参加了革命,叫狗娃这个名字不好,重起个名字吧,你年轻有为,杰出能干,就叫张杰吧!”所以由张狗娃变成了张杰。

      1944年的腊月二十三日,他和张保山从城阳村回家,两人因事到东北陈,恰巧遇到石哲特务队队长白瞪眼带人抓捕抗日干部,他们跑到武贵成家里,敌人包围了院子。敌人把他俩人抓捕。

   时任三区西小区联防指挥,解放后历任长子县商业局局长、长治市农机公司公司经理、长治市林业局局长、晋东南地区商业局党委书记的暴贵保在1965年5月14日写的回忆文章对两位村长的被捕经过作了详细说明:

   1944年阴历腊月二十三晚饭前,我从东乡到大南石接敌区去活动,路过西北陈,见到张保山同志。他让我住下和他们一同转移,并说吕村抗日编村村长和其他干部也一块活动转移,因为当时敌人活动非常猖狂。我向保山提出不应过分集中活动,应分散活动,以避免损失。我坚持要离开那里,保山同意后又让我吃了饭再走,我不吃。正在这时,据保山说已经有消息,敌人要来抓我们这伙人,我马上就往申村去了。进申村不到十分钟,敌人也进了申村。并拷打维持会长任金旺,叫他说出我在什么地方活动。任金旺坚持不招供,说鲍岐山(我当时的化名)去东乡了。敌人就跑着往东乡西北陈一带出发了。我知道后骑墙跑出转移到大南石去了。后来才知道敌人到东北陈武贵成家将张杰、张保山两人一起捕去。又逼他二人说出我的下落,但他俩人当时是有革命气节的。本来知道我去大南石一带去了,反而欺骗敌人说我到南李村家里,因此敌人逼着他们到西尧和道场庙、南李村几个村庄,敌人叫开许多他们认为可疑的群众家的门,打了许多认为可疑的人,也没有找见我。才在南李村往圪坨村走的半路上,敌人决定将保山用刺刀捅死,将张杰枪毙。

   敌人向张保山连刺二十三刀,认为保山已死,在枪毙张杰同志时,敌特务队长白瞪眼一下命令枪决,就被一个伪小队长叫杨秃则讲情了。这样张杰未死,被带进石哲敌伪据点。后来根据三区区委指示,我紧急组织西堡头编村各村的维持会长和张杰的父亲找亲托友,筹借了26石小米送到敌人据点,特别是杨秃则做保,后来就放出来了。张保山未被刺死,又带着伤走在东北陈隐蔽起来了,腊月二十六,用担架送到位于横水的抗日政府医院。到1945年2月许张保山才养好伤回来,乘清明节汉奸樊玉山回来上坟将他抓住,当日杀死在西北陈东头。汉奸和德全解放后潜逃,当时也未捉住。

   当时张保山、张杰两同志很有气节。据说敌人也利诱、逼迫他们,始终未供出我方情况。事后张杰同志的被捕区委曾怀疑过,停止过他的党籍。他因为当时区上干部对他有不负责任的态度,他也悲观过一个时期,所以党籍问题未得到解决,他又在大堡头当了教员。1949年他在一区任文教助理员时,要调他南下,党籍己经恢复,但因他未南下也未解决。后来他和赵发兴在张店药铺当了几个月会计。张保山同志在解放后一直勤恳工作,张杰同志出狱后工作也很好,他一直和我在一块工作、转移、活动,他在西堡头、城阳、河西三个村担任过抗日村长。他敢于斗争,也很有谋略。

      长期革命斗争的岁月,父亲这一代老战友们情同手足,亲如兄弟,他们互相关心、彼此爱护。抗日战争时期任县委宣传部长兼三区区委书记、解放后任山西省科委副主任的李楠,在1974年刚被“解放”出来恢复工作后,1974年7月5日给父亲来了一信,李楠伯父在信中深情地写道:

      张杰同志:您好!近来忙吧?

   由于我在文化革命中的处境不允许,我们好几年未通音信了,非常想念您!过去几十年来,我们为了党的工作忙碌着,多少年来有顺利之时,也有受挫折之时,经受了文革的锻炼,又有了更深的体会。我从清徐插队回来就想到了您们,给您去一信。

   想想在抗日战争时期那艰苦的岁月里,我们是与老百姓们在一起,生死不顾,一门心思为赶走日本鬼子去战斗,回想那时,我在团城时,新房院大娘待我们如亲人,我有几次遇见紧急情况,多亏了咱们本地的老百姓掩护才大难不死,所以想到这些,我就总有一种感恩之情。那一年腊月,你和保山被白瞪眼带人抓走了,我们得知消息非常着急。保山被敌人捅了,大难不死被当地的人赶紧送到横水去,你被敌人带到石哲,区里紧急行动,责成贵保同志动员西堡头各编村出钱出粮,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关系,把你营救出来,回想那时我们都还年轻,真是在风里来雨里去,为革命舍生忘死,我们是生死战友,过去的日子难以忘记的。

      我们这一代就这样走过来了,为党还是要努力工作。以后对孩子们多加教育,让他们有良好的品行,学好本事,在社会上能有所作为,才是自己的立身之本。以后有机会来太原住几天,我带上你看看迎泽大街的壮观,看看晋祠的园林风景,再到省政府大院里看看,这里原来是阎锡山的督军府,现在是省委省政府办公的场所。

      请代我向保山、奇则同志问好,祝您们在家保重身体,工作顺利!

      保山叔后来到了长子县人民武装部任科长,解放后返乡务农,1997年病故,享年72岁。父亲被营救出来后任大堡头镇公所镇长、义合村村长、南李村中心校校长、南陈乡政府副乡长等职。1999年病故,享年73岁。2009年在父亲逝世十周年之际,我写诗一首,深切怀念可亲可敬的父亲。诗曰:“抗日战争烽火燃,年方十五革命参。舍生忘死驱虎豹,落入敌手险遭难。风雨沐成忠世节,石硅炼就立人磐。古松留得清香在,风范长存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