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5 期 / 第4版:4
儿时年味之打尜(一)
□  常志芳

      记忆中的年味儿是什么?拙嘴笨舌的我真难一词以概之。细细想来,也许是身上那件母亲挑灯通宵赶制的新衣,也许是盼望三百六十五天才有的那一顿并无多少油水的饭菜,也许是朦朦晨晓中循着响声捡抢的那些散鞭零炮,也许是本家爷爷颤颤巍巍赏给的一把山楂黑枣,也许是笑吟吟的小脚奶奶从花肚兜里掏给的一角纸币压岁钱,也许是一场玩的灰眉土眼精疲力尽却又傻乎乎乐不可支的游戏,也许是那种满满裹挟着发自肺腑的欢声笑语而又极具新年气息的特殊的硝烟味,也许……也许就是这诸多年节活动给人们带来的欢乐、喜悦、放松以及种种让人回味的念想吧!

      儿时过年的娱乐活动是极其原始而简单的,但又是极其开心而快乐的。一切活动都与金钱无关,只为取乐而已。回想起来,特别感动和钦佩那时候的人们真的很清纯,很清纯。

      儿时过年的娱乐游戏花样百出名堂很多,但最能吸引人的最让人难以忘怀的要数打尜啦。

      说到打尜,年轻人一定很陌生。不过,我想,一看到“尜”字的形状,两头尖中间粗,准确的说两头小中间大,可能经历过的人们一下就明白是什么啦。对!就是咱们本地叫的“打耳”。不过书面上叫“尜ga”不读“er”。尽管按书上这么写,但是并不影响咱一起聊聊曾陪伴咱度过美好童年,至今都无法忘怀的打耳。

      尜,可不是花钱从琳琅满目的商店货架上买来的,也不是从某些商家租来的,而是天生朴实勤劳的人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就地取材做出来的。一般选用枣木或者其他硬木头,用一寸左右粗细的老树枝,裁成三寸来长一段,将两头削尖,成枣核儿状。用硬木头的原因是,因为尜的两个尖头在使用中不断经历着尜板的剁、劈、拍、掴,换作其他软木头是根本无法承受的。再则,硬木尜分量重,压手,沉稳,落地后不容易弹跳乱溅。

      有了好尜,还得配备与之相应且得心应手的尜板。也就是将尜拍打到远处的工具。尜板,其形状酷像一把切菜刀,刀柄处就是手握的地方,刀刃就是剁尜时的关键所在。选尜板也有讲究。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木头软了轻了,击打时软绵绵的无力;木头硬了重了既震手又累手费力,削弱了击打的力度。因此,必须选择既轻便又耐用的木材。这其中就数柳木最好,既轻巧又皮实。只有这样搭配合适了才能打出好效果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打在兴头上,中途尜板坏了,一下又找不到好尜板,甚至胡乱抓一根棍子都能打得不亦乐乎。

      打尜,听起来是游戏,可是实际上真正玩起来还是需要讲究技术含量的。

      首先是对场地的选择。既不能选择在松散的虚土上,也不能选择在坚如铁板的硬地上,以平坦瓷实的泥土地面为最佳。因此,常常经历人踩马踏的大队舞台场院就成了打尜的最佳场所。

      其次,是打尜时剁尜时的技巧。打尜者需要弯下腰,一手紧握尜板,一手将尜放在城里,按压平稳,接着照准尜尖“呯”的迅捷一剁,尜便凭借“跷跷板”似的力量腾空而起。当然,这一剁可不是随随便便胡乱剁的。第一是得有眼力,剁得准尜尖。如果剁不准,只允许三次机会,如果连续三次尜出不了城,那就算“闷死”了,结束这一轮机会,则由下一个接力队员上场。第二是剁的力度得把握恰当。力太大了,尜溅得过高过远,使打尜者往远处接打时追不上,拍不到;或者即使拍到了,也已力度尽失,尜就拍不远。力小了也不行,尜没溅到合适高度,令打尜者无法充分伸展开手臂,使不上劲,也无法将尜拍住或者拍远。

      还有,就是空中接打尜的身法姿势。如果尜经过一剁,高度合适,那么打尜者就需要迅速调整身姿,或直起身或半弯腰,将紧握尜板的手臂往外一抡,再迅速向前收回来,铆足了力气,去击打溅在半空中正欲坠落的尜,时机和力道把握得好的话,这尜就会飞得很远很远。当然,也有时候空中下落的尜恰恰拍在了握尜板的拇指上,顿时磕得又疼又麻。因此就需要打尜者有点技术含量,就是拍尜的地方越靠近尜板末梢越好,拍得也越远,也越安全。这也许就是那时尚不懂的杠杆原理吧!

      尽管都知道这些技巧,但真正运用起来并非那么简单。常常闹出笑话儿。有时把握时机不准确,打的早了或者迟了,铆足了吃奶力气却没拍住尜,那惯性就把整个人闪了出去,踉跄老远差点摔个嘴啃泥。有时要不就是尜没打着,却把尜板“嗖——”地飞了出去,吓得边上的看客“咿咿呀呀”一阵乱叫,赶紧往后退步躲闪,只怕大正月拍个皮肉挂花。有时候也很扫兴,一杆人热热闹闹打得正在兴头上,不想,打尜者的尜板往怀里搂的过猛,尜竟大大偏离了方向,飞到了想不到的地方,不是茅坑,就是雪堆里,反正,一杆人左寻右找就是找不到,顿觉扫兴,便互相埋怨起来。也或者有人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备用尜来;也或者有人当下三下五除二拖一根树枝过来,胡乱砍削一番,玩兴未尽的游戏才得以继续进行。

      过年时,打尜,不仅仅是孩子们喜爱的游戏活动,就连三四十岁的青壮年也迷恋其中,乐此不疲。

      吃过早饭的人们急急从各个街头巷尾快步聚集到村中舞台前的开阔地上,常常发生几队人马争抢场地,最终同时开了几架场。有的想单打独斗一决高下露露本事;有的男女混打图个热闹。有人已经拿了尜,和打尜的“尜板”。看看人数差不多时,就开始分配人员。一般分为两队,作对抗赛。先从人群里或毛遂自荐或大伙推举,挑两个人出来,作为甲乙两队的队长。接下来再由队长挑选各自队员。为了避免某一方一下子把“好把式”全部抢走,造成双方力量悬殊不均,于是双方在挑选前,便约法三章,以最简单的“剪子包袱锤”或者“虫迷杠”来决定挑选的先后顺序。有时候,有人身上装了一两个分分钱硬币,想显摆显摆;或者自信自己“板闷儿”是魁首一准能赢,就喊叫着非要用“板闷儿”。“板闷儿”就是拿一枚分分钱硬币,先让双方报出是要“闷儿”也就是背面,还是要“花儿”也就是正面。之后,将硬币往上一扔,自由落地后,依朝上的一面为准,谁说中了谁先开场。但不论采用哪种方式,其结果都是在追求公平。也就是如果甲赢了,就由甲先挑。甲先挑一个后,再由乙挑一个,接着甲再挑,双方依次交替进行,公平公正,基本保持了双方力量的均衡。组队的人数没有定数,在场的人少时,各方人数就少几个;人多时,各方就多几个;三个也可,五个也行,非常灵活。无非是一场耗时持久的接力赛。但有一条必须保证双方人数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