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3 期 / 第4版:4
无边落木萧萧下,半山雪沃入冬来
□  烟染眉

      雁语无声,松林涛涛,所有的故事似乎睡着了,大地如此静谧,倾听一场雪的倾诉。

      此时,恰好路过你的雪原,风向北,你屋内的烛火很暖,我停在你的曲子里流连忘返。

      沉浮人生,总也会烟消云散,比如在这样寒冷的冬季,围着火炉抑或是晒着隔窗而入的暖阳,聆听一曲纯音雅乐《立冬》,顿觉生命流长。

       静静流淌就好,在喜欢小清安的我们的心房里,每一日都将是新生,生机盎然,在漫长的蛰伏里厚积薄发,蓄暖生命。

      那我呢?在江湖里行踪不定有情思的人,什么时候都是美的,一朵花开时的裂帛,一片云飘的神伤,就连落叶掉下的声音都能砸得自己心头乱绪,七零八碎……

      那我呢?在江湖里行踪不定。女儿红妆,偏偏我喜欢在秋深处散发,扬最长的青丝,缠最冽的秋风,回首夏天时,又不争气地垂下一颗白露一样晶莹的泪滴。

      飒飒风行,似我,随云随雾,随一段抚手丝滑又偶尔硌手的时光。似水年华,细润无声,却偏偏越是拿捏,越行色匆匆。剑锋有刃,划不破水流,生生地划伤了我的心。

      在秋深处伫立,烟凉水瘦,连枝干在一夜之间都瘦若枯骨,满地落华,一阵风吹起,光阴凉裸,繁华落幕。

      要在立冬之前回到山庄,赶最长的路,寒露浸衣,淌过半霜草泽,山秃岭瘦,饮马独行。

      喜欢沉默的人什么都不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有时又什么都不是。世事旷远,直到有一日行至山顶,才发现自己平生缭绕的心思多么微不可诉。

      索性在山头坐下来,这个时节真好,平湖秋色,苍穹肃穆,该落下的都一一飘落,剩下的一目了然,无遮无掩,又感觉烟帘半掀。

      层山穷林,远目无垠,望不到的地方,不一定就是空场。秋,像一个行走半生的古人,步履不再矫健,但逸彩就藏在他的眉目之间,素衣简食,而心里早已是桃之夭夭,古木苍森,任凭花开花落,早已是宠辱不惊。

      要我再走近一些,清风冽冽,伏草片片,木香残存,毕竟时光不会光秃,所有的故事都不会结束,所有的陈述在眼里宛然生动。

      深秋,无言;我亦无言。

      衔草绾发,在秋深处策马扬尘。

      翻过崇山峻岭,回家的路越来越近,足间小径越来越清晰,半枝喜鹊迎门,小扣柴扉轻推,门环生铜绿,满目平湖突生潋滟。

      记得出走时,小院的桃树噙香含蕊,开得正好,摘取些许捣花入瓣封了半坛酒在那棵古槐树下。如今燕雀枝头喳喳,风声唳唳,把整个老槐树吹得瑟瑟落叶,砸得心好疼。

      归来半山静,窗前影入鸿,半季游走,一路风尘,此番再见门前落叶,尘积青廊,万般泪涌。

      抚手推门,三千落花依稀三月春,婆娑成迷踪,要我怎样追,行走江湖多年,自以为早已淡看风云,波澜不惊,却也依旧还是心絮翻飞,不小心便迷了双眼。

      屋里先要生起一垅火,把半世的薄凉温热,把门前的暖阳邀请进来。拂手拭清尘,古铜蒙蒙,人世蒙蒙,看不清自己的双眼。

      一定要梳一个最好看的发髻,一定要描画一个最好看的妆容,眉间花钿,朱唇桃嫣,还要面靥朱笔点,这一番是不是很像一个白露一般的女子,静宛河畔,捣衣浣月,融融入波光。

      然后驮着半山月色回到屋中。转目火上的水刚刚烧好,然后煨最热的茶,烫最绵香的桃花酿,在你路过我的门前时,飞香缭玉,绵绵细雪落在你的眉睫,酒香沁息,忽觉似三月桃染,片片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