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9 期 / 第4版:4
雪,丰盈了一冬的梦
□  魏慧梅

      大雪将至,一年将毕。万物萧瑟,北风劲吹。在北国的世界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派银装素裹。随着严寒和大雪的接踵而至,万物好像沉睡过去了,藏了生机,冷了年华。

  这时,雪花开始涂抹人间,给山川大地铺色,给城市村庄渲彩,挥毫泼墨,纵情勾勒,描绘着一幅旷世杰作。

  大雪来临,静静降落。夜深人静的傍晚,只听得窗外簌簌的声响。卷帘一望,心中欢喜,雪花从时空的隧道里再一次探访,我和它深情地对话。遥知雪深深几许,遗落红尘千万里。一片片花瓣,一片片冰凉,它似柔情蜜意的姑娘,丝丝缕缕,百转千回,从天宫里飘然而出,带着仙气,带着吉祥,洁白透亮,肆意挥洒,在寒风的追赶下,你拥我挤地降临人间。张开手,接两三朵,攥到手心里,瞬间化成透亮的水珠,握一抹冰凉,清澈舒爽,一如甘甜的泉水。扯尺量,把袖沾霖,芳菲撞怀,在巨大的天幕之间,在你和我之间,在年少与苍老之间,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揣着心思,怀着向往,奔着天涯,从容来过,丈量着从心抵达心的温度,传递着生命的挚热与生机。

  大雪如画,装点了山山水水的美。冬日里,原野萧瑟,枝丫瘦敛。因为有了雪,在一道山与一道山之间,沿山势画着弧线,在山梁梯田之间,横的垅与竖的坡交错,肥了山峦,厚了田埂。簌簌的雪在山里抖落着风情,卖弄着风姿。山雀们在山间扑腾着,欢喜着,时而盘旋飞鸣,时而低空划过,从这棵树飞去那棵树,从这个山岭飞到那个山岭,叽叽喳喳,像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迎接着这雪的盛宴。遥望远方,湖泊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幕帘,有浅浅的雪花随风零落,洒下几许斑斑点点,遮映清波。湖畔的芦苇枝上,挂上了三三两两的白花,远看像是开着洁白的芦苇花,一朵朵,一簇簇,透亮纯白,轻盈飘荡,风一吹,片片飞舞,不知摇落何处。湖面上,飞来几只鹭鸶鸟,一会儿驻足停留,一会儿展翅滑翔,一会儿抖动身躯,一会儿又抬头仰望着天空,忘情地欣赏着大自然的杰作,充满了无限生机。水,是冰冻了的水,雪是晶莹的雪,鸟是灵动的鸟。不流动的水也是流动的水,流动的雪也是不流动的雪,苍苍茫茫,湖与天相接,天与湖交错,哪里就分清了天和地。雪,肥了原野,肥了山川,也肥了湖泊。山水成图,山水相间,净朗素白,澄澈祥和,和着时光的纯美,一一揽入我的胸怀。

  大雪如诗,在诗人的梦里,诗音袅袅,绕梁三尺。掀开历史的一角,《江雪》的绝冷浮上心间,在千山万径的绝境之中,唯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在冷冷的山川中,把红尘中的孤独与怅然浮现,于字字句句的描绘中,一幅江南的雪景图若隐若现。我只身在北方,虽感觉北方冰天雪地的严寒,却从未想过南方的雪天亦是这般的孤冷,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而又心怀天下的共鸣。读到岑参的“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塞北的冷顿时袭来,彻骨寒冷,透着美丽与辽阔,一展西域的大漠豪情,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意境,朦胧中,涌现着一种气势与张力,这样一幅边塞雪景图驰骋着我的想象,游丝抽离,去了遥远的胡地。吴均的《咏雪》写道:“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诗文咏的不是银装素裹的北国之雪,也不是漫天飞舞的瑞雪,而是江南独特的细雪,一个微一个细,将点点雪花的灵动写活,“萦空如雾”更是飘飘然起来,雪花像花朵,来回旋转着,“凝阶似花积”,雪花终是有归宿的,全诗弥漫着一种南方的婉约与清秀,最后两句“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一个不见、一个徒见,一个是诗人的想象,一个是眼前的实见,两相辉映,透着淡淡的忧伤,把一些想说而不能说的都说出来了。戎昱的《霁雪 / 韩舍人书窗残雪》“风卷寒云暮雪晴,江烟洗尽柳条轻。檐前数片无人扫,又得书窗一夜明”写的是残雪,雪后天晴,烟云荡尽,江天高朗明净,洗净了冬的污涤,尽显柳条的纤尘不染、轻盈飘舞。“檐前数片无人扫,又得书窗一夜明”,自是任残雪消融的唯美和映雪读书的高雅。

  大雪如烟,来去匆匆。大雪,是飘然于心间的一抹素笺,是从古到今歌咏不断、执念不厌之物候,是可以寄托情思与向往的所在,是每一个归家的人心灵上最柔软绵延的风物。雪,轰轰烈烈,无畏无惧,凝结着千秋万代万物归一的辽阔。清风明月、阳春白雪,最是人间好景致。红尘阡陌,于静谧的时光中,遇一抹浅白,透明、清亮、婉怡,心欢喜处,情思翻涌,披着飘飞的雪,轻如羽毛,抚慰着一颗颗流浪的心。

  大雪如水,清明透彻。雪初霁,晨早起,寻一空旷的原野,选上树木三五枝,取一瓢,搜集纯净洁白的雪,倒入茶壶,把火炉烧旺,待雪融化,这时,大自然的精华都融进去了,撮些许茶叶撒进去,芬芳四溢,品一口,味道独特,清冽爽口,似人间甘霖,回味无穷。如若有花上雪,蕊中雪,那更是雪中极品。雪,是天宫最美的琼浆玉液,滋润着大千世界,滋润着每个人的心田!

  下吧,漫天飘飘洒洒的精灵!润了天空,润了山河,也丰盈了每个人的梦!

  雪絮纷飞,动人地演绎着冰雪世界的美丽!

  雪絮纷飞,最终被消融,流淌成永恒!